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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 记忆中的母亲

张俊昌 素语呢喃 2021-07-31

【 第 124 期 】



作者|张俊昌    主播|呢喃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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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母亲

母亲去世二十三年了,她离开我时,我刚满十八岁。可这二十多年里,我始终觉得母亲仍在我身边。当我生病时,会感觉到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当我遇到困难时,会感觉到她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生活就是酸甜苦辣咸,没有一味的日子”;当我事业小成时,会感觉到她甜甜地微笑着,并说“天晴别忘了天阴时”。


母亲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


一九七零年的夏天,我出生在风景秀丽的花园湖畔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这里三面环湖,一面依山,四季水清如镜,早晚白帆点点。


我刚刚过了七岁的生日,母亲就要我学着干事了。她从邻家赊来了两头小猪,每天早晨让我赶着到湖湾里去放养。湖边长满了碧绿丰美的水草,盛开着各种小花,蜜蜂和蝴蝶在夏日的阳光里繁忙地飞来舞去,青蛙和蟋蟀也在竞相鸣叫、吟唱。湖边绿色缓缓地和远处的庄稼连接在一起,像一卷巨型的花色毛毯向天际铺展开去。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火色的太阳和自由自在飞来飞去的鸟儿。我怕小猪吃不饱,回家后母亲会责备,又怕它们贪玩走丢了,总会小心翼翼、形影不离地看着它们。我赤着双脚,踩着松软的草地,时而和它们一起奔跑,时而大声地呼唤它们。


夕阳西下,我满身是泥,赶着那两头小猪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回到家,妈妈一看两头小猪肚子吃得圆滚滚的,高兴得抱起我亲一口,说“乖乖,我的老儿子真能干”。晚上,母亲会把米稀饭熬得很浓,盛在一个木头碗里(我父亲是木匠,特意给我做的),用嘴把稀饭吹到温度正合适时,看着我一口一口把饭吃完,嘴里还不停地哼着儿歌。入夜,我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听她讲故事,直到我进入梦乡。



快要过年了。一天,听姐姐说母亲要卖掉小猪,我哭闹着求母亲留下小猪。上午买猪的人来了,母亲把我哄到一间小屋里,关上门不让我出来。当我听到小猪绝望的嚎叫声,我觉得它们是在呼喊我,我在小屋里拼命地哭喊着。第二天,母亲上街买了一些布料为我们兄妹五人亲手缝制过冬的棉衣棉裤。我见母亲的衣服打了很多补丁,便问母亲为什么不给自己做件新棉袄?母亲含着泪花微笑着说:“等我的老儿子挣到钱,给妈妈买皮袄!”


八岁那年,母亲为我缝了个花书包(做衣服剩下的一块布料),送我上了学。放暑假的时候,哥哥和姐姐都下地帮母亲干活了,我干不动地里的农活,但母亲也没让我闲着,她把放牛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又跟家里的那头老水牛和它的孩子那只有三个月大的小牯牛交上了朋友。记得有一天上午,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小牯牛受到惊吓,在狂风暴雨中狂奔起来。我把老水牛拴在路边的树上,拼命地追赶着,鞋子跑丢了,脚也划破了。在风雨中我无助地呼喊着“妈妈!妈妈!”仰天大哭,雨水、泪水、汗水混在一起流进了我的嘴里,是那么的苦涩。一个多小时后,雨停了,小牯牛回来找妈妈了,我又哭了起来,这次是高兴的哭,或许此时就是想哭个痛快。


我一瘸一拐地把两头牛领回了家,脚还在不停地流血,衣服还在滴水,母亲看见我这个样子,一下就把我搂进怀里。从她抖动的身体我感觉到母亲哭了……



第二年秋天,哥哥要结婚了。因为家里拿不出钱来为哥哥操办婚事,所以母亲就把那头小牛卖掉了,我的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小牛被人牵走的那一刻,我躲在墙角偷偷地抹眼泪。


一年又一年,哥哥和姐姐们先后成了家,我也上中学了。母亲却一天天老了,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有一天,母亲病倒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笑容突然从母亲脸上消失了,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我不敢直视母亲那张青灰色的脸,我怕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母亲还是闲不住,有时她会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弯着腰,拿着扫帚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盘子和碗擦得闪闪发亮,整齐地摆放在灶台上。


我每天放学回到家,都要为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读上一篇趣文或说个笑话给她解解闷,然后用热毛巾帮她擦擦后背。每逢周末,我还会在母亲的指点下为她做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她的床前。每当这时候,母亲总是唠叨自己是一个废人,拖累了全家。我总会坐在她的身后,一边偷偷流泪,一边为她梳理着花白的头发。


我上学需要住校了,每周只能回家一次。每周一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母亲怕吵醒我,总会轻手轻脚地起来,点亮油灯,躬着腰,颤颤巍巍地在锅屋为我做饭,并为我炒一罐头瓶的咸菜带到学校去。母亲炒的咸菜特别可口,辣辣的,咸咸的,我每顿饭都吃它,只有中午那顿才能喝上一角钱的菜汤,因为我每个星期只有两元钱的生活费,而这两元钱,也是母亲用省下来的鸡蛋换来的。每到周六下午,母亲总会拄着木棍在村口等着我。远远地看见母亲,我就飞奔过去,搀扶着她慢慢地回到那低矮的土墙草顶但却十分温暖的小屋。



一九八九年初夏的一天,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母亲走完了她的一生,她本不该走得这么快的。得知母亲走了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天仿佛要塌了下来。奔到家后听父亲说,母亲是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想再拖累我们,而选择了自尽。我失控了,嚎啕大哭。我哭喊着:“妈妈,妈妈,我还没给你买皮袄你怎么就走了呀!”


母亲走了,在她的床头,还整齐地摆放着她平时的换洗衣服和一盒饼干。那是我上学时早早晚晚拾破烂换来钱,第一次用我自己挣的钱,为母亲买好吃的。当我打开饼干盒时,饼干一块未动。她临走之前没有舍得吃半块,又留给了我。我的心像刀扎似的疼痛难忍,我已哭干了眼泪。母亲躺在冰冷的草席上,家徒四壁,空荡悲凉,我坐在地上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不停地往黄瓦盆里烧着纸钱。我没有什么能够回报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也没有机会回报了,我只有不停地往盆里烧一叠叠厚厚的纸钱,希望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收到,能够宽裕起来,能够有钱治病,能够过上好日子,我默默地流了一夜的眼泪。



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我没有再回到学校。


家里种的十几亩小麦到了收割的季节,我成了家里的壮劳力。每天早晨从家里装一瓶水,带上一点干粮,拿一把镰刀,就下地割小麦了。太阳炙烤着我,我的衣服常被汗水浸泡,干了后,衣服上留下了一浪浪白色的盐霜。一个午收我变了个人,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一场雷雨过后,紧接着又要插秧。年迈的父亲坐在田头,教我犁田耙地,清理秧田、灌水插秧。白茫茫的水田里,我弯着腰,一小撮一小撮地插起秧来。半天下来,腿也站肿了,腰也直不起来。实在太累,我就会躺在田埂上,仰望着蓝天,我思念母亲,想念我的学校,想念我的同学们……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出来。


寒来暑往,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种田,打工,做小生意,发展到今天我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贸公司。我无时不在想,是母亲让我自小放猪放牛磨练了我的毅力,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品质,是母亲故事中的人和事教会了我如何处世,如何待人,故事里劳动人民的勤劳与勇敢,忠厚与善良,聪明与才智,慷慨与大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诱导着我,故事中的懒惰与迂腐,贪婪与吝啬,世俗与偏见,丑恶与不平,亦从反面或侧面净化着我的心灵。


母亲虽然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可我始终感觉到母亲还活着。每当我回故乡时,都会恍惚看到母亲拄着木棍伫立在村口,眺望着我放学回家的那条小路。她还是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黑衣大袄,那花白的头发,那盼儿早归的焦急目光和见到儿子时那如同盛开秋菊的笑脸,及在夕阳下闪烁的幸福的泪花,都在微凉的晚风中晃动着!


这就是我的母亲,这就是我心中的温暖!




原载2011年《散文选刊》(下半月*原创版)增刊2


2017/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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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枫叶,原名张俊昌,1970年生,安徽省明光市人,中国散文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海外文摘》、《安徽文学》等刊物,部分作品入选《中国最美的散文》。散文《外婆的渡船》入选全国中小学图书馆推荐书目《中华活页文选》。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品读时分栏目曾以《土地上开出的花朵》为题,为其制作散文作品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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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素素,播音清新自然通灵,达观亲和魅力。待人真诚,择善而交。擅朗诵,娴主持。用心感悟人生盛景,用声传递世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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